| 城市规划三人谈：北京要革新城区建设思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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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ttp://house.sina.com.cn 2003年05月23日11:19 中国经济时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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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谢光飞 北京市近日决定停止旧城区危改，以保护和修缮为主，以政府为主导，从整体上保护“北京旧城”，加强历史文化名城保护的法规体系建设，大力保护四合院建筑。从本报4月23日、30日分别发表的《问题多多积怨深深北京危改面临叫停》和《危改比‘非典’还可怕——关于拆迁十个法律问题的对话》所引起的居民大力支持来看，广大北京城区的老百姓对市 单体与整体 中国经济时报：北京市现在开始从文物建筑保护转向对历史文化名城的整体保护，那么文物保护与名城保护有什么不同？这种战略性转变的意义是什么？ 谢辰生(中国文物学会名誉会长)：历史文化名城的保护与文物的保护是有区别的。保护文物要求的是保护它们全部的真实性、完整性，结构形式、位置等一般是不能改动的。保护历史文化名城重要的是保护好城市的整体格局和风貌。北京市政府过去提出要保护25片历史街区，虽也应该，但这是拣芝麻丢西瓜、不符合中国古代城市实际情况的片面做法，孤立、分散地保护了几个放大了的“文物”，根本不能反映名城的整体格局。 北京城在几百年前就有了一套完整的规划设想，随着历史的发展形成了以“里九外七”内城九座城门，外城七座城门为外围，以皇宫为中心，南北贯穿中轴线的平面布局，这样完整有序的城市规划在世界上都是领先的、独一无二的。几十年前，美国著名的城市规划学者爱德蒙德·培根Bdmand.N.Bacon就曾做出过这样的评价：“北京可能是人类在地球上建造的最伟大的单体作品，它的设计是这样的光辉灿烂，为我们今天城市提供了丰富的思想宝库”。丹麦规划家罗斯穆森说：“整个北京是一个卓越的纪念物，象征着一个伟大文明的顶峰。” 高科技发展日新月异，而北京作为一座具有重要历史意义和丰富文化内涵的历史文化名城，其价值是永恒的。它的价值是建造现代化高楼大厦所永远无法比拟的。因此，保护好这个“人类在地球上建造的最伟大的单体作品”应当是“人文奥运”的主要内容。 徐苹芳(中国考古协会会长)：保护文物与对“北京旧城”的保护是两码事，前者是保护太庙、天坛等文物建筑，是国家文物保护法所要求的，后者是保护“北京旧城”规划布局，是对62.5平方公里北京旧城的整体保护，也包括胡同和四合院。“北京旧城”是在元朝大都城规划建设的基础上，历经元、明、清三朝近800余年的建设，逐渐形成的一个平面呈“凸”字型的地区，分为内城和外城，面积共约62.5平方公里，是举世公认的有特殊价值的城市历史文化景观。 1998年5月，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官员来北京考察天坛、颐和园申请成为“世界历史文化遗产”的情况时，曾专门考察了“北京旧城”，他们建议北京市政府应妥善保护好旧城，并争取将皇城(旧城的核心部分)申请成为“世界文化遗产”。令人遗憾的是，这个建议没有实现。相反，以“北京旧城”为中心的大规模改造愈演愈烈，精华的旧城规划破坏殆尽，危旧房改造怨声载道，多少官司、多少豆腐渣工程啊。 最近，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来京找到市长，希望能保护“北京旧城”，不要在城市中心地区搞大规模房地产开发，大部分建议被接受了。今春北京市让我去参加会议，征求对文物保护方面的意见，我直率地谈了自己的看法，市领导表示今后不在二环路以内建设“新北京”。 北京旧城作为“世界都市计划的无比杰作”(梁思成语)，其巨大的文化价值不仅是属于中国的，而且是世界文化遗产的重要组成部分，它是全人类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对北京旧城保护的关切是可以理解的。但由开发商来主导“新北京”建设，越新对古城文物、历史文化毁得越彻底。他们有些人脑子里根本就没有历史、没有文化，愚昧无知，惟利是图，还拿西方国家的“城市更新”来说事。要知道洋人在古代是不讲城市规划的，没有形成大的街区，只是一个个城堡和建筑。在巴黎，文物建筑是绝对不许动的，即使是私房政府也会予以修缮和保护，老街区及道路也不得扩展和改变。 北京旧城的整体规划、布局在世界上是独一无二的，是中国古代都城建设的最后结晶，凝聚着那个时代的政治理念和哲学思想。如东直门至朝阳门、朝阳门至东长安街、西长安街至阜城门、阜城门至西直门之间东西向平行胡同都是22条，胡同之间的距离一般为77米等等，都是非常有讲究的。因此，单体的文物建筑保护是另外一回事，我们需要的不仅是孤立地保护单体，而是成片街区的完整的文化保护。 对于历史文化名城的保护，《文物保护法》中也就有一、两条规定，国务院确定的101座历史文化名城现在已经被破坏得所剩无几，亟须制定《中国历史文化名城保护法》。 我研究北京古城文物研究了半个世纪，还是坚持保存“北京旧城”原状的原则。早在解放初期，梁思成先生就主张不要把大衙门都集中在北京旧城区，迁出去，另建新居，保护旧城。这是全世界的模式，但我们到现在还没有这样做。 陈志华(清华大学教授)：我们说的保护历史文化名城和世界文化遗产指的是北京城——600年明、清封建大帝国的首都，它是诸多功能集合的完整的大系统，其全部的价值就在这里。不仅有故宫，还有行政系统，如六部；文教系统，如孔庙、国子监；坛庙系统，如天坛、地坛、日坛；后勤系统，如禄米仓、大木仓；军事系统等等。这些构成了一个封建王朝的首都。胡同、四合院尽管所占面积比较大，但只是北京古都的一小部分，现在所说的保护40片就是600年的历史文化名城了？差得远！甚至不是核心问题。应该着眼于一个首都的完整的功能系统来看待保护“北京旧城”。当然，这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差不多快拆光了。必须承认，北京作为首都——历史文化名城来讲，我们没有把它保住。 保护与改造 中国经济时报：怎样看待和处理建设“新北京”过程中保护与改造的问题和矛盾？ 谢辰生：“北京旧城”本身的基础经不住把那么多的功能都压在上面，要把现在超负荷的功能疏解、分散出去，这是我们一贯主张的——要保旧城就必须建新区，这是根本原则。要从整体保护“北京旧城”的高度，从根本上改变“推平头式”的危改方式，由政府主导而不是交给开发商说了算。过去旧城一直由开发商分片包干改造，怎么可能得到保护？只有到外面去建设新区，才能缓解旧城的压力。 保护旧城是政府行为，必须由政府主导，彻底否定对“北京旧城”的大规模改造方式。听说北京市领导也有这个设想，对危改政策进行调整的具体方案正在做。 北京旧城区出现的许多矛盾是50年来积累成的，两、三年解决不了。原来规定危改时限，必然带来大拆大改，给旧城文物造成严重破坏，因此就不能规定在什么时候完成。而且不是危的就不能改，旧而不危的应保持原状，正像北京市日前作出的决定所说的“要坚持保护和修缮为主的方针”。 有人担心以后一户一户地保护和修缮，会不会留下一堆破破烂烂的东西，实际上，真正把旧城全面保护下来，完全是“北京旧城”的历史文化风貌，即使是陈旧的，当然应该是整洁的，那么对于2008年奥运会来说，就是一个具有自己巨大文化价值和特色的卓越贡献，成为北京“人文奥运”的一个独家内容。这只会赢得人们的赞誉，而不是非议；但如果还像以前一样搞南池子那种大规模“推平头”，甚至官商勾结，巧取豪夺祖宗和百姓的财产，那么受到的就不仅仅是非议，而且是谴责，后代子孙的唾骂，成为中华民族历史的罪人。 需要强调的是，保护的概念是积极的，不是保守的，要从可持续发展的高度看待保护的积极意义。保护历史文化名城保护的是格局、风貌、机理，包括胡同、四合院及其居民的生活、民俗和基本权利，保护文物建筑是其中的一部分，因此，我们保护“北京旧城”保护的是完整的“活城”。 陈志华：保护就是保留原物，所谓保护风貌不是原物，拆了重建怎么保护？不是原物就无法保护。有些人是在寻找和制造伪理论，为自己错误的政策和房地产开发的利益服务。 北京作为历史文化名城，申请世界文化遗产就意味着只有保护而没有改造。首先应该澄清的是概念上的混乱：一是报上几乎不见提“历史文化名城“、“世界文化遗产”，讲的多是北京旧城的改造与发展，旧城多了去了，不一定需要保护，这是概念偷换；二、如果是历史文化名城就需要保护，而你说是陈旧之城则可以改造，申请世界文化遗产就意味着对历史、对文化、对人民和对世界的一种承诺，就是把北京作为历史文化名城进行完整的保护，而不是改造。 今年3月，报纸上公布调查结果称，60%以上的北京居民赞成对胡同、四合院进行改造，很奇怪，你去申请世界文化遗产的时候就等于承诺了“保护”，现在怎么又谈“改造”这一套。后来，我看到一个报道的标题“三眼井将成为仿古四合院的历史文化保护区”，我是看不懂，“仿古四合院”怎么成为“历史文化保护区”，世界文化遗产要求的是真实的东西，不是假古董，怎么能将“仿古”加到“历史文化保护“上去？好像是“关公战秦琼”，硬凑到一块儿。 南池子3月又动工了，也要成为“四合院的保护区”，地上9米高，我理解是两层的现代“四合院”，但这已不是北京四合院的概念。如果文物也可以重造的话，我看以美国的财力和技术可以再建一个长城，何必到中国来游览。 最近还说，北京城保护有三大举措，其中有复建永定门、恢复元大都遗址等，但复建和恢复景点怎么能叫保护？对于文物的保护，国际上是有公认的原则的。话总要讲得老实一点，不是保护的成绩大，而是破坏得大。保护古都首先要有一个科学的老老实实的态度。 既然你申请了世界文化遗产，戴上了历史文化名城的帽子，你就要真材实料地去保护，哪有重建改造的道理？北京市将实行整体保护旧城的新政策，我很难说得准。但可以肯定的是，三眼井、南池子改造的所谓四合院是伪理论、假保护，完全违反世界文化遗产的有关规定，不符合历史文化名城的原意。 怎么办？ 中国经济时报：那么，保护历史文化名城究竟应该如何去做？怎样坚持真理修正错误？ 谢辰生：最近首都规划委员会开会明确提出要把保护历史文化名城作为城建的重要内容，而且准备扩大保护范围，这是令人兴奋的好消息。既然方针已经确定了就要具体落实。我认为，现在一定要立即停止在二环路以内把旧街区成片地夷为平地建新房的改造方式，这是对名城的抢救。事实上，旧城区胡同的房子有相当数量是“旧”而不“危”，不宜统统列入危房改造的范围，其中还有不少是很有价值的，更不能任意拆除了。 现在的北京城，历史布局虽已遭到了相当程度的损坏，但只要以皇城为中心，把南至天坛、先农坛，北至钟鼓楼、什刹海、德胜门，西至阜成门，东到东四东单、朝阳门，这一片地带整体地保存下来，作为一个已经残损但相对完整的城市历史格局，其价值还是不低的。 当前旧城改造的重点，应该是大力加强基础设施建设，适当疏散人口，提高居民生活质量，而不是全部拆旧建新。建议政府尽快召集一些建筑、规划、文物等方面的专家，—起来研讨如何贯彻执行首规委已确定的历史文化名城保护的方针，按照保护古城整体格局和风貌的要求，调整和细化北京历史文化名城的规划，并采取有效的措施逐步落实。 首先是要决定凡是尚未拆除的街区一律立即停止拆除，即使是过去有过决定也应当以现在的方针要求加以纠正。也许会使一些开发商在经济上受到一定的影响，但这与保护名城的价值是不能相提并论的。因为保护好这个“象征着一个伟大文明的顶峰”的北京城，正是反映了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和长远利益，只有这样才是真正地实践了三个代表的要求，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北京真正成为既是古老的又是现代的，既体现优秀的文化传统又表现了先进的时代精神、以一个名符其实的历史文化名城的面貌迎接2008年奥运会的到来。 陈志华：我的看法也是这样。首先是停止破坏，开展研究。不要问我一个人，而是由政府出面组织，进行深入、细致、长期的研究，吸收各方面的意见。 最近提出保护“皇城”，但只保护其中百分之六点几的四合院叫“整体保护”吗？说是因为那百分之九十几的四合院质量不好，可是历史文化名城的保护没有听说质量不好就不要了，整体保护就是整体保护，这是保护历史文化的真实性，它有好有坏，有大有小，有高档也有中低档。 解决问题面向未来 中国经济时报：北京今后将迎来奥运项目和城市建设的高潮，而过去在建设“新北京”过程中取得了很大成绩，同时也积累了不少问题，有的还相当严重，特别是这次“非典”事件给了我们许多教训和启发，在城市建设方面应该如何总结过去，解决问题，面向未来？ 谢辰生：到2008年还有6年的时间。6年中，北京要想赶上纽约、阿姆斯特丹那样的现代化水平，需要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即使能够赶上，世界上这样的城市已经不少了，再多一两个也不会有什么太大影响。而北京作为历史文化名城在全世界却是独一无二的，打历史名城这张牌才能扬长避短显示出北京的优势，才能增强北京的吸引力和号召力，才能促进中外文化交流。 从明清时期发展到现代，北京城内留下了许许多多的历史印记，就连一个个小胡同的名字都是有讲究的，都蕴含有历史的意义。具有独特风格的北京民居四合院更是中外闻名。外国人过去把北京叫做“Green City绿色的城”，是因为四合院里有许多大树，从高处看，北京城里一片绿，这样的生态环境，到现在更显得珍贵，这恰恰符合“绿色奥运”的要求。这些都是北京赖以名扬全球的城市特色，一旦失去这些，北京的价值就会大大降低。 北京作为历史文化名城是全中国的，也是属于全世界的，对于她的保护，北京市有责任，国家更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由于长期以来的政策失误以及大规模危房改造形成的利益集团的阻力，北京市此番实行城市建设“新政”，想必会遇到一些困难，希望中央和国务院给予支持。 每一个公民保护历史文化名城也是义不容辞的。我以前是国家文物局顾问，82岁了，在中国璀璨的历史文化中浸泡了一辈子，我曾说过激烈的言辞：为了保护“北京旧城”和历史文化我可以“以身殉城”。我希望北京市像抓抗击“非典”一样排除一切干扰，落实保护北京旧城的新政策。 至于说到解决旧城大规模改造出现和积累的问题，我想提出来一点，就是必须尊重和保护弱势群体的权利。要知道，一些部门和单位为了达到谋夺利益的目的，在危改拆迁过程中采取的手段极其恶劣，令人难以置信，建议有关部门对违法行为组织调查，严肃处理，以平民愤。 陈志华：这次“非典”事件的启发意义在于人的生命是第一位的，人的各项基本权利是第一位的，这里包括生存健康、文化环境等人本、人文因素。过去那种只求产出不计投入、只追求经济增长数字不计成本的发展模式是要付出惨重代价的；过去那种为了建设“新北京”不惜摧毁“北京旧城”甚至以大规模侵犯、剥夺胡同、四合院居民合法权利为代价进行掠夺式发展，可以说是对中华民族和人类文明的一种犯罪。 “非典”也给我们提了一个醒儿：城市建设要增加抗灾安全意识。容纳6000人的超大剧院、几百米的超高大厦不要搞，一旦出事不得了；北京摊大饼式的城市布局不能再继续下去，还是糖块式的建设、中间有些隔离带，从各方面来说要好得多。以北京旧城为中心的大规模改造建设带来的是人口、环境、文物、交通、可持续发展等方面的严重问题，特别是有灾跑不出去，这种有百害而无一利的愚蠢的发展模式为什么不早些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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